【戬心】圆镜（30）
不一会儿，一个轻巧的身影推开了房门。
寸心迎着光看去，忽得就酸了鼻子，哽咽着说道：“听心姐姐。”
听心紧紧抱着她，一下一下拍着背安慰道：“怎么又吵架了？”
“没有。”寸心还嘴硬。
“是，不是吵架，根本就是你单方面拿话激他。你明知他不是这样的人。”
寸心不说话。
“为了巡游？”
寸心在怀里微微点头：“他不该乱管我。”
“他不也是为了你好……”
“为了我好？”寸心抬起头来，擦干了眼泪，“你不明白的。我们两个形同陌路那么多年，我不知道他的隐忍布置，他也不懂我的经历，现在说是为我好，就私自安排甚至瞒着我，这是为了我好？”
寸心承认，其实他们也相似，这些年来，每个苦心孤诣的日日夜夜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，因此变得专横独断。一旦意见相悖，必然水火不容。
“就算是这样，也不该说那些话。你就不伤吗？”听心叹了口气，对杨戬的所有攻讦，同样是刺向寸心自己的利刃。这些年来，她将这些剑藏的很好，几乎都要被磨钝了，骤然拿出来，更加血淋淋。
寸心无奈道：“总不能当什么都不知道吧。”
“唉。”听心又叹了口气。自己不曾爱过一个人，不懂里面的曲折，更何况他们的牵绊更复杂。她曾经傲慢地插手过，反而使之更糟，深以为疚。直到最近才明白，她太把寸心、沉香当做小孩子了，殊不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，不评价，不干涉，不以自己的经历指导才是正确之道。再说了，有些时候，她不见得聪明过别人，也许这也是她的成长之路。
“啊？”沉香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，真是没想到自己的舅舅和舅母之间还有那么一段曲折。只是故事中的舅母和如今眼前的三公主实在太不相似了。
“不是我说，他怎么能这么对我三姐呢！”敖春则管不了那么多，龙族向来护短，哪能让自己人被欺负了呢！
“就是啊！”因着与寸心有张相似的脸，丁香也天然站在她这边。
沉香见他们二人义愤填膺的样子，又想到说的是自己的舅舅，犹豫着开口道：“这，也不能这么说，毕竟三公主也有不对的地方……”
“怎么不对了？我三姐救了他，还那么喜欢他，怎么就不对了！”敖春呛声道。
“可也不能仗着爱就肆意妄为吧。”
“明明就是你舅舅朝思暮想先。”
“那三公主也太任性了！”
两人你来我往，互不相让。
“行了！告诉你们这些事儿可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！”玉鼎真人见事态逐渐扩大，赶紧站住来阻止。
丁香拄了拄小玉的手肘，问道：“小玉，你怎么不说话？”
小玉大梦初醒般茫然地看着他们，尔后嗫嚅着说道：“我只是觉得他们两个都挺可怜的。三公主只是太害怕，毕竟她已经失去了很多，唯一能仰仗的就只有舅舅，而舅舅，又，似乎并不明白什么是爱。”
“这不可能，”玉鼎真人的扇子都要摇成两半了，“杨戬的法力源自内心的爱，如若不懂爱，他是不可能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的。”
“舅舅确有对世间万物之大爱，却唯独不懂两个人之间的小爱。我爱沉香，也爱世间万物，我可以为了世间万物牺牲，但世间一切加起来也比不上沉香。其实爱本没有大小之分，也不该说谁为谁让路。我就是觉得舅舅似乎从来没爱过一个人，至少没有像我和沉香，八太子和丁香那样爱过。哎呀，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……”长篇大论了一番，说到最后，小玉还不好意思起来了。
众人被这一番言论说得哑口无言，虽然被绕得晕晕乎乎的，却莫名觉得有道理。
“说起舅舅没爱过人，那嫦娥仙子……”
“沉香，爱慕和爱是不一样的。”丁香目光灼灼盯着沉香，笃定地说道。
几人面面相觑，气氛似乎变得诡异起来。
“咳咳——”敖春干咳两声，从背后握住丁香的手，“那照这么说，反倒是我三姐更懂爱？”
小玉沉默了一会儿，继续道：“也不是。三公主懂爱，可爱困住了舅舅也困住了她自己。”
“哎呀！爱来爱去，都把我绕晕了！那你们说说现在怎么办？”玉鼎真人忽而不耐烦起来。
又是一阵沉默。
最后还是小玉先开口：“其实我觉得，我们不该管。”
“我也是这么想的，这毕竟是舅舅和三公主两个人之间的事，他们两个经历的非我们所能想的，况且现在又有个孩子，就更不好说了。”
“那就由着杨戬欺负我三姐？”敖春可不干了。
丁香一个暴栗打在他后脑勺上：“你傻呀！你瞧瞧三姐现在的样子，是他能欺负的了的吗？”
敖春想起寸心每次看着和善但不明意味的笑容，结巴着说道：“说，说的也是。”
“什么什么？那你们就不管了？”玉鼎真人突然有些急了。
“真人，那是他们的家事。”丁香劝道。
“我不可能袖手旁观的，”玉鼎真人摆摆手，“上次我没管，他们就闹成了那样，现在可不行了！”
“算了吧！上次我四姐也管了，反而给管离了……”敖春不好意思地说道。
“谁说我呢？”厨房门突然被一股巨力撞开，众人吓得忙躲到旁边。
“四姐？”敖春惊喜道。
玉鼎真人见了听心忙围过去，关切地问道：“怎么样怎么样？我徒弟媳妇没事吧？”
“没事是没事，可她还是打算去巡游……”
“哎呀！哎呀！”玉鼎连叹好几口气，“你们龙族怎么都那么倔呢！”
在场两条龙都不约而同“啧”的一声。玉鼎看看他们，直用扇子拍着脑袋，嘴里不断絮絮叨叨着。
“四姨母，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？”沉香问道。
听心也是叹了口气：“我也不知道。不过我想，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什么都不管。”
“四公主，你怎么也那么糊涂啊！”玉鼎真人越听越急，恨不能把他们绑起来解决问题。
“真人，”听心打断道，“杨戬不是千年前的杨戬，寸心也不是。”
玉鼎看着听心的眼神，想起这些年的变化，便突然泄了气：“那真随了她去巡游？”
听心看了看远处，阿珠正在忙碌地准备行李：“过去我总把寸心当孩子，所以什么事都忍不住要管，现在明白了，她都能管理那么大的八方了，自是多方考虑才做出决定的。沉香小玉，你离开华山很久了，也该回去看看杨婵了。小八和丁香也回东海吧，寸心有我照应。至于真人……”
“哎，我不放心她，我跟她去！”玉鼎真人一句话就决定了自己的去处。其余四人也没有异议。
“哎对了，哮天犬呢？”丁香忽然发现哮天犬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。
“应该是追着杨戬去了。”
“算了算了，随他呢！”
